“他家在这里开店都十年了，好歹留个情分吧。”
“都要五十的人了，让让吧。”
众人也纷纷把摄像头对准我。
我笑了，喜欢搅浑水，喜欢乱成一锅粥是吧。
我当场开直播，他们开播有我这个当事人的有噱头吗？
9
我的摄像头直指对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的脸。
直播间很快进来了一批吃瓜群众。
“我在你家吃饭也有几年了吧，没有本分也有情分，我怎么不知道你得了什么病？”
“吃什么药，用什么膏，我看你喷点薄荷在眼里清醒清醒吧。”
“装病还来博同情，偷东西还有理了，你以为你七老八十了没人敢动？”
“学学吧，等三十年以后再用这招。”
王梅嘴皮子不利索，咬牙切齿地跑了，周围人大笑嘲讽，有些原本还打算坐下来吃顿饭的客人，也跟着人群离开了。
第二天王梅似乎真的认识到了自己做得不对，带着儿子提着果篮想给我赔个不是。
小孩脸上还有没有消下去的红肿，看到我就不爽，背着王梅对我偷偷竖了个中指。
我翻了个白眼没理会。
然而他和以前一样没有礼貌也没素质。
站在电梯里面，到处蹦跶不说，居然把每一个楼层都按了一遍。
王梅没有脑子地夸赞他：
“哎呀真厉害，我们有才能跳那么高，手点得真快。”
我无语，这都夸得出来，哪怕是坨石头都能给她养废成史莱姆吧。
我随手指了高处，说：“这还有个按钮你还没按呢。”
陈有才哪里能容许漏网之鱼，蹦起来跳到最高处，啪一下按了下去，王梅都来不及拦。
“诶诶！”
滴滴滴——
电梯骤停，响亮的警报声传遍整个电梯。
王梅傻了。
陈有才也被吓到了，躲在王梅背后哭着说：“怎么了妈妈我怕，怎么了！？”
弱智，因为你把紧急呼叫按钮按了。
物业的声音从顶上传来：“发生什么事了？”
我悠悠然：“不好意思啊，这个阿姨的小孩闹着玩按了而已。”
“别伤和气哦。”
物业刚偷闲一会儿就被吓到，现下发现无事发生哪里能不生气，破口大骂：
“管好自己家小孩，物业的精力不是精力吗，这不纯浪费时间，有病！”
王梅只能赔不是，抬手给了小孩一巴掌。
电梯恢复正常运转，陈有才却还在电梯上满地打滚。
物业的眼神还没从监控挪开，又骂一句：
“他妈怎么回事，动来动去！你当电梯是你家床啊！”
王梅赶紧把儿子拉起来，扇了两巴掌屁股。
陈有才捂着屁股，再也不敢说话。
10
我带着他们经过走廊。
我就知道他儿子手贱，一次贱不了还会贱第二次。
我慢悠悠地走在王梅和陈有才之间：
“你们注意点，我的邻居喜欢在楼道窗台放一些盆栽，虽然有护栏，但还是小心别把盆栽碰下去了。”
“虽然走道要小心些，但看到这么好看的多肉，我们的心情也好。”
果不其然，陈有才又在后面动手动脚。
当他伸手去摸邻居养的多肉时，我转过头警告他：
“你乖乖的可不要乱摸啊。”
我知道他逆反心理很严重，越不让摸他偏要摸。
然后我站在过道，挡住了王梅的视线。
王梅也急着和我搞好关系，提着果篮献殷勤。
“你看，我专门买了贵的水果，现在芒果可贵了，九块钱一斤呢。”
没人盯着陈有才。
不过几秒钟，就听见啪一声清脆的声响从后面传来。
王梅赶紧回头，陈有才嘿嘿地笑。
刚巧对面邻居打算出门倒垃圾，一看这个小孩就知道发生什么了。
我知道她特别爱惜她的多肉，而且脾气彪悍。
她上去把孩子拖出来，眼睛一扫就发现少了一个盆栽，扬起手直接冲小孩的脸颊扇了重重的一巴掌。
王梅赶紧来劝：“不就是少了个草吗，我再赔给你就是了！”
“你干嘛打小孩啊！疯了吧！”
对门一把把垃圾丢在王梅身上：
“你有病是吧，我要是把你家门砸了，我说不就是个木头怎么你了，发什么脾气，你听听觉得有道理吗？”
“没素质的东西说明欠管教了！”
我躲在后面看戏，时不时拱火几句：
“我都跟你说了，这些都是别人的心血，让你不要碰，你天生反骨故意来这一出，还不赶紧道歉。”
“就知道哭哭哭，哭有什么用，砸别人东西的时候怎么不记得哭了？”
这层楼别的邻居听到吵闹，出门查看。
两个大爷和大妈很有正义感地跟对门补充：
“我告诉你，这户人家有偷窃史，手脚不干净，今天摔你东西，说不定就是想偷没得手！”
那女人一听，打起来发狠，直到物业匆匆跑上来劝架才分开。
从头到尾，我干干净净。
11
楼下大厅挤满了人，警察都在。
王梅和她儿子浑身臭烘烘的，物业都不想靠近。
“那个盆栽，确实是505的。”
女人点头。
“你家孩子故意扔下去的对不对。”
王梅没意识到问题的重点，以为这件事主动承认错误，问题就不大，也跟着点点头。
“你这属于高空抛物，你唯一该庆幸的是下面没人，一旦砸到人你孩子也得进少管所，你做家长的也是失职，更不要说赔钱的事情了。”
警察接过话头：
“高空抛物的过程被人拍下来发到了网上，因为扔下来的盆栽正好砸中了正在晾晒的无人婴儿车，视频迅速传播，很多人不清楚事情的原委，肆意造谣，不过造谣的人我们事后会处理。”
“这一次砸到的是无人婴儿车，那下一次呢？这也是目前网友主要担心的地方，我们也必须回应网友的问题，所以此次事件必须严厉处理，希望你们配合工作。”
警察的态度很强硬，他还记得上次因为偷窃进来的就是这户人家。
由于对象尚且还是小孩，所以王梅他们被给予警告和口头教育，需要书写一份千字检讨，罚款三千。
1
三千块的金额并不算大。
但对于一生吝啬的王梅简直好比天塌下来了。
为了尽快赚钱，她最先做的，竟然不是找更多兼职，而是缩减小店的成本。
进货的食材从新鲜变成冷冻的，甚至还有隔夜菜。
午饭时候，某个同事气急败坏地打完电话后吐槽：
“我草，我服了，避雷姐妹们，我点的这家外卖，也用了一张两元券，结果店家直接跟她说做不了，要么补上这两块钱，要么别吃了。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吃霸王餐。”
她诅咒起来：“小肚鸡肠，这家店能开三个月，我直接从楼上跳下去！”
周围的人也慢慢有了意见，明明同样的价格可以吃上更好的，那为什么不去呢？
人流量的大量减少，王梅明显焦虑了起来。
我下班后经过那家店，王梅叫住我：
“妹，都是我的错，我求求你了，帮我刷个好评怎么样，我不计较之前的事情，你给我刷个好评，我便宜卖你。”
我抽回被她拉住的手：
“神经病，还便宜卖我，你免费送我都不要！”
王梅脸色一变：
“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，我是年纪大了斗不过你年轻人，可是我还有儿子！”
“有根了不起吗？”我笑死了，“以为自己有了儿子，是不是去医院都得有医生扶着？”
王梅面目狰狞：“我儿子长得快，长大以后肯定人高马大，到时候你走在路上，把你拖进巷子里打一顿都没人知道。
咱们之间仇也不大，我没真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，你就发点善心给我多刷点好评，你们年轻人不是喜欢p图吗。
我专门给你做一份好看的，你给我多p几张，成不？”
我忍不住笑出声，求人都要威逼，不知道谁给她的自信。
我又构思一个计划：“行啊，怎么不行。”
我打开小程序点单，王梅以为我真的不介意之前的事情：
“哎哟，你脾气真好！诶，那个我老公的谅解书……”
我单手拎着打包盒走了，谁爱管谁管。
13
回到家后，我按照外卖里面的配菜，花时间重新做了一份。
加量加倍更新鲜。
又摆了好几个角度精致p图。
不仅在小程序里面留言，我还在社交软件发帖：
“姐妹们快来尝尝，这个老板人巨好哦，给的食材特别多而且超级好吃，绝对不能错过，来到这里必打卡的一家店。”
然后我退出这些小号，所有的评论都当看不见。
那家店没几天来了不少客人，我每天下班都会故意经过，生怕错过什么好戏。
突然有一天，一个人直接把碗摔在地上：“谁来吃谁傻x！”
我挤在围观群众里面起哄：“发生了什么事？”
一顿问才知道，居然有人吃得食物中毒！
那个男的看起来人高马大也不好惹：
“你他妈的怎么回事，你开毛店啊，你有营业执照吗？”
“你知道去一趟医院洗胃要多少钱吗！赔钱！”
王梅被推倒在地，那人直接冲进了后厨。
14
陈有才虽然下午三四点就放学了，却从来不帮王梅搭把手帮忙，每天就知道玩。
王梅人又吝啬，贴一个招工在外面，都是饭店了，也不包吃，月薪才开600块，被人嘲笑也不知道反省。
目前店面相当于只有一个人在管，哪里能又做饭又打扫还端盘子给客人？
现在桌子都比以前油腻了，更别提厨房的近期状态了。
男人把厨房的廉价速冻食品和过期的食物都扔出来：“你们都看看，你们吃的都是什么？”
“都这个样子了还敢花钱请水军刷好评？”
“既然有钱花在宣传上面，那给我赔钱！”
“不赔钱我就报警，你知道食物中毒可以让你判几年吗，让你以后都做不了饭店的生意！”
王梅被骂得狗血淋头，没有人愿意帮忙，忽然她和人群中和我对上眼，还想拉我垫背：
“你看那个小姑娘，别看她人模狗样的，好评全是她刷的，她也有责任。”
我就等着她这一步：“我一个被威胁的可怜人，我能有什么责任？”
“我好惨啊，差点被人打还要背锅！”
手机打开录音，开始播放那一天的对话。
围观群众都不是聋子，一听“把你拖进巷子里打一顿都没人知道”，纷纷指责王梅做人不地道。
人群围了一圈又一圈，不知道从哪一个人开始，沟通漏斗效应开始发作，大家传着传着，消息已经从我被威胁，到我已经深受其害了。
而我本人，则顺利从“帮凶”转为“受害者”。
周围人替我说话，替我喷，替我骂，我只需要站在人群里美美隐身。
15
由于发生了食物中毒事件，王梅也不配合，最终警察前来处理。
警察一看见她就烦，这几天的破事还少吗？
随意调查就发现该店营业执照已经过期。
王梅一家将面临巨额赔偿，关门大吉。
她收拾店铺的最后一天，还在抱怨都是我所行不义，但是已经没有人愿意和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为她说话。
但是王梅并没有善罢甘休，她把店铺出租以后，借款偿还了一笔债务，却在另一处偏僻的地方重新开了一家店，首选在学校公司附近打广告。
她让她儿子去问学校的美食群，拉了好几个狐朋狗友，小学生好骗，用几根淀粉肠就能引诱过来干活，还在学校大肆宣传。
她借由小孩的父母，问到了一些公司职员的联系方式。
她非常擅长推销，把自己的食物说得天花乱坠，就等着他们来买饭。
如果最后能谈上团购，那每天都能稳定收入几百块。
可我一眼就识破了，别人没有王梅的微信，我有啊。
我在公司群里发消息，把王梅微信的截图发出去，提醒大家近期小心这个人。
食物中毒的丑闻刚刚过去，但凡有脑子的都知道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，谁能保证不会再犯？
于是大家纷纷退出王梅新建的群聊，家里有孩子的，也警告孩子少去和他们来往。
小肚鸡肠，没有格局，因为几块钱的优惠券就不给客人做，一传十十传百。
比较清闲的人甚至做了一份瓜条PPT传到网上。
连以前我不知道的事情都被扒出来。
一时之间，网上全在看笑话。
16
王梅彻底干不下去了。
但她早习惯当老板的日子，也不想给别人当下手，从早忙到晚赚死工资。
餐饮的利润有多高额她还能不知道吗？
如果所有的收入都归老板，她不眼红才怪。
于是她在互联网活跃起来，说什么她会改过自新，甚至还发了道歉视频。
她以为大家也能谅解她。
但实际上，所有人不过就是和我一样，喜欢看笑话而已。
后来我再经过那家店，陈有才都被饿瘦了一圈，他还在闹父母现在都不疼爱他了。
王梅焦虑不已，头发都稀疏了不少。
她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，陈建还在被拘留没有放出来，她也不能直接带着孩子远走高飞。
我戴了一个口罩，偷偷塞给陈有才一个鸡腿：
“你闹腾什么，来，给你个鸡腿吃。”
陈有才根本没有脑子，这几天他妈妈忙着这个忙着那个，根本没空管他，也不肯给他零花钱。
再加上他对陌生人根本没有警惕心，张口就接过了鸡腿：
“哇，你对我真好。”
我装作很心疼他：
“俗话说得好，会哭的孩子有糖吃，我老是看你撒泼打滚的，还以为你就是这种性格呢，没想到给个鸡腿就安静下来了。”
“可是，不管我怎么闹，我妈妈都不理我，只会让我滚远点。”
我语重心长：“说明你没闹到点上。”
我可劲给他出馊主意：
“我看见别人哭我就忍不住安慰，因为我走路总会想心事，我不喜欢走路的时候别人大吵大闹烦我。你想想你妈妈什么时候最不喜欢被打扰？”
我点到即止，反正总有人会想偏。
17
于是我就这么看着这熊孩子跑去找妈妈闹，在妈妈给别人上菜的时候，从旁边撞过去。
滚烫的饭菜洒在手上，王梅大叫一声，一盘子的菜都掉在地上。
她打都还来不及，陈有才还要添油加醋，贱兮兮地说：“妈妈你看看我。”
王梅抬手给了他一巴掌。
来坐的客人看有家庭纠纷，也不好意思再坐下去，摆摆手说去别的地方吃，后来再也没来过。
王梅只能自认倒霉。
因为她手被烫伤了，所以不接堂食，只做外卖。
她干脆给陈有才办了休学，反正读书也不好好读，不必在学校里面浪费钱了。
可是陈有才怎么是安安分分的主，他在外卖里面偷偷放辣椒，导致平台一片差评。
最过分的一次是有人对辣椒过敏，备注一栏写着长长的不能吃辣，陈有才一看更想放辣椒了。
顾客一通电话把王梅骂得狗血淋头。
现在本来客户就少，还不赶紧巴结，就算不是她的错她也得认下来，只能说她免费重新做一份，求求顾客给个好评。
起先王梅还没发现是谁在搞鬼，直到差评越来越多，她花钱刷好评都刷不动，她才终于发现是她儿子每天趁她不注意捣乱。
她气得狠狠揍人。
陈有才的惨叫声整条巷子都听得到。
我也喜欢蹚浑水，某天故意点了外卖，让外卖小哥替我拍照看看门店。
王梅无力打扫卫生，陈有才连扫把怎么用都不知道。
短短三个字就可以形容现在的卫生环境：脏乱差。
我把所有的照片都发到网上，没有任何夸大的成分，差评自来。
而就在王梅彻底关门找工作的时候，我签署了谅解同意书。
18
陈建已接触到外面的新鲜空气，还想对我冷言冷语，没想到憔悴了一圈的王梅冲上来，求他不要随意开口。
他还在拘留所做着事业有成，一朝翻盘的春秋大梦。
出来以后所有的一切都物是人非。
毕竟陈建是家里的主心骨，他出来，王梅一家才会真正离开这里，不至于像只蟑螂一样，冷不丁被我发现在哪个角落滋生。
最后陈建拿着奶奶那边的积蓄，卖掉了本地的房子，还完了食物中毒的赔款，再也不回来。
我不知道他们是哪一天走的，毕竟我要忙着赚钱，忙着和客户周旋。
只是偶尔会感慨，斤斤计较，因为三块钱的优惠券闹成今天这副模样。
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后悔过，如果当初大度一点，是不是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？
（全文完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