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韬母亲是在路过制浆机的时候,裤腿卷了进去,继而整条腿都被碾碎了失血而死的。
厂里人都知道有一笔抚恤金给到了他家人,但不知道有这么多。
刘韬瞠目结舌,看着我如同看着鬼一样。
“这笔钱,我都给了我父亲啊。”
“刘老师,你父亲也只比你母亲晚走了不到半年,能花用多少呢?”
我冷笑地看着刘韬,俯身在他耳边说道:“你确定,要让我当着这么多人,把你父亲的死因说出来?”
刘韬全身一震,当下腿就是一软。扶着椅子坐下了。
他爸爸刘建国,本来是造纸厂的大卡车司机。
这年头,司机可是极为吃香的职业。
刘建国也不是什么安分的,顺着他出差的路线找一找,能找出他爸爸的七八个相好。
那么刘建国是怎么死的呢?
在年轻相好的肚皮上累死的。
在我们这个想对保守的小县城来说,男女作风问题,那是相当炸裂的存在。
一旦某个家族里出现这种情况,所有家族的人都抬不起头。
“你,你别胡说……”
刘韬抖着嘴角,声音无力。
怕我把这层窗户纸彻底捅破,他不敢再反驳。
饭桌上众人的脸色十分精彩。
“好家伙,刘韬妈妈是著名的劳动模范,死前工资可不低。”
“可不是嘛。这笔钱至少有一千多块钱了吧?”
“这要都是在他自己手里,他还心安理得拿着人家林婉的工资……这什么男人呐。”
……
林婉突然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我面前,从我手里抢过了借条,三两下就撕了个粉碎。
“空口无凭的,谁说我把钱都借给刘韬了?苏雪峰,我那时怕你败家,骗你的!”
这一变故,令众人都目瞪口呆了。
唯有刘韬感激地看着林婉,抖着嘴唇叫了一声婉婉。
再瞥向我的时候,那双形状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挑衅。
看着地面上的碎纸片,我摇头。
没有再跟这两个贱人多费口舌,我转身就朝着厂长办公室走去。
办公室里,不但厂长在,就连书记也在。
这下更好。
“苏老师?”吴厂长见到我,显然很意外,他站起身来,“有事?”
我点点头,“苏厂长,赵书记,我有事想要请你们帮我做主。”
说着,我的神色低落,眼圈发红,一副窝囊废的模样。
不得不说,适当的示弱,不但是女人最好的武器。
对男人也是如此。
“苏老师你坐下,喝点水慢慢说!”
赵书记给我倒了一杯红糖水,我感激地接过来,小口小口地喝了半杯,然后就哭了起来。
“苏老师,你别伤心!是不是和林婉吵架了?”赵书记还兼着工会主席,安慰人有一套,笑呵呵地劝我,“你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我们,我们来批评她!”
“不是我说啊,林婉同志作业务员是一把好手。可这经营家庭,还是得看苏老师。”
我叹了口气,用手帕子擦了擦眼睛。把自己要去支边,眼下正要用钱的事情说了。
接下来,又说了这两年林婉把工资都借给了刘韬,现下又撕了借条要赖账的无赖行为。
吴厂长一拍桌子怒道:“竟然有这样的事?苏老师,你别急,也别哭!”
“你自愿申请去艰苦的地方支援教育事业,林婉作为你的爱人,怎么能拖你的后腿呢?”
“这样,回头我就找林婉去说。刘韬欠你的钱,我会让他一分不少地还给你。不然,我就把刘韬赶出家属院!”
我十分感激地看着吴厂长,“多谢厂长!我就说,这天底下还是明事理的人多哪。”
从厂长办公里出来,我不但得到了厂长书记的保证,说是那笔借款会一分不少还给我。
为了表示造纸厂对我支边行动的支持,每个月厂里还会把林婉工资的一半,汇款给我。
毕竟,支边光荣。
要光荣,大家一起光荣嘛!